任明誠緊盯著葉泠的雙眼, 他自己的心都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額頭上的青筋浮凸。

心情無比忐忑的任明誠一字一句地問葉泠，“葉泠同志, 你確定嗎？你能為你說的話負責嗎？”

“我能！”

“我也十分確定！”

“我剛剛同您提到的這項技術本來是用於清理發酵液中產生的那些雜菌的, 相當於是發酵液中的清道夫。我對這項技術十分有把握，只要能拿到炭疽桿菌的菌株, 給我三個小時，我就能培養出專門克制炭疽桿菌的靶向噬菌體來！”

任明誠突然大聲說了三個‘好’字，沖葉泠深深鞠了一躬。

他緊緊抓住葉泠的手，用力晃了幾下, 發自肺腑地感謝道：“這項技術真是太及時了！”

“小葉，不管這項技術最終有沒有用，也不管你說的這項技術最終能不能派上用場！我都為你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出來而感到高興！”

“我也能給你一個保證！如果你的這項技術真的用上了, 大會堂裏表彰有功之臣時，絕對有你一個位置！”

哪怕連葉泠說的那項技術的實物都沒有見到, 任明誠依舊感覺壓在他心頭的大山輕了許多。

他叮囑葉泠說，“小葉，你現在回春回藥化廠拿你說的那什麽噬菌體, 然後出發趕往首都機場，下午五點鐘，我們在首都機場集-合，有專機會將我們送去關東市。”

“我們已經聯系了烏江衛校，那邊的基礎研究設備都會提供給我們使用, 你培養那什麽噬菌體需要特別的設備, 現在就說，我們想辦法帶去關東市。”

葉泠擰著眉頭思忖片刻，道：“培養噬菌體所需要的原材料, 我從春回藥化廠帶。任部長您看能不能聯系當地的酒廠，找他們借到發酵罐。炭疽桿菌是急性菌，一旦感染，幾乎沒有奇效的藥物，最好的辦法是研制註射液，直接將註射液註射到病人靜脈中去。”

“可研制註射液的過程太長了，感染者根本撐不到註射液研究出來就可能沒命了，更別提註射液研制出來還得生產灌裝……所以，我們只能用讓感染者口服發酵濾液的方式來‘接種’靶向噬菌體。”

“如果做成註射液的話，一人註射三到五毫升就可以起效，但口服發酵濾液，一人至少需要五十毫升。所以，我們需要大量的發酵罐。”

任明誠聽葉泠說只需要配合借點發酵罐，滿口答應下來，“沒問題！技術沒辦法搞定已經夠窩囊了，要是連個發酵罐都搞不定，整個衛生系統就得從上到下擼一半人下臺！”

……

從葉泠這兒看到希望的任明誠並沒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葉泠身上，他只是把葉泠說的這項技術當成一個備選，他原先做的計劃便是保底方案。

萬一葉泠說的這項技術不管用，衛生部必須拿出一套能當場頂上去用的備選方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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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泠驅車趕去春回藥化廠，夏駿這會兒還沒到，她便找來幾個工人，去備料車間將調制培養基的原料各取了三百斤，全部搬到藥化廠的送貨車上，又回春回實驗室拿上那瓶被她‘藏’起來的靶向噬菌體和那臺從嘚國進口的電子秤。

略作猶豫，葉泠將那瓶‘靶向病-毒靈’也拿了出來，取了空瓶各自留了五分之一，餘下的五分之四分裝好打算帶走。

任明誠說關東市那邊爆發的很有可能是炭疽桿菌，但沒說一定是。

只要是菌，不管是細菌還是真菌，葉泠都有辦法用靶向噬菌體克制，可萬一不是菌，而是病-毒呢？

這個時候靶向噬菌體都不起作用了，葉泠需要帶上靶向病-毒靈來以防萬一。

另外，葉泠也不敢把所有的靶向噬菌體與靶向病-毒靈都帶上，她得留個底，不然下次再用到的時候，還需要從頭開始。

見時間還有富餘，葉泠又盤點了一下自己打算帶走的東西，最後將實驗室內可調節溫度的那個發酵桶和顯微鏡也帶上了，她擔心烏江衛校那邊的設備太過老舊，無法精確分離出病原體。

夏駿從老葉家趕來時，葉泠剛讓兩個員工把她要帶走的東西打包好搬上車。

夏駿見葉泠要帶那麽多東西，問，“咱這次是開貨車回去？”他順手就要把自己帶來的行李放到貨車上。

葉泠攔下夏駿，給夏駿遞了個眼神，拎了一包行李進了辦公室。

夏駿拎著餘下那包緊跟在葉泠身後。

進了辦公室後，葉泠把門關上，打開行李包，將夏駿的行李拿了出來，只留下她自己的行李。

夏駿臉色微變，語氣有些著急，“泠子，這是咋回事？不讓我去了？”

葉泠微微點頭，把夏駿的行李裝進那個剛騰出來的空包裏，同夏駿說，“你留在京城吧，我同衛生部的人一起去關東市。”

“老家那邊你不用擔心，要是有事，電話肯定就打過來了，沒打過電話來就是沒事。你可以待會兒給家裏打一個電話問問，我也記得咱生產隊上的電話號，我去了關東市之後也會找個電話給家裏打過去，咱到時候再聯系。”

“如果這次真的是炭疽，那現在的關東市肯定很危險。飛機飛去關東市需要一個多將近兩個小時，就算飛機一落地就能拿到炭疽桿菌的菌株，我都得至少三個小時的時間來調配靶向噬菌體。”

“調配好靶向噬菌體之後，還需要讓靶向噬菌體在培養基中大量繁殖，等發酵液中的靶向噬菌體濃度達到一定量時，才能派上用場。可問題是，飛機落地後，我們需要做的是第一時間奔赴醫院，然後去嘗試著分離炭疽桿菌的菌株……這些都需要時間。”

“如果真是炭疽桿菌，並且已經傳播開來，就算我用最快的速度研究出靶向噬菌體來，這段時間裏都可能會有大量的人去世，也會有大量的人被感染。鬼子留下來的這種細菌，說是索命羅剎都絲毫不過分。”

“你沒有相關的醫藥衛生知識，不知道面臨那樣的環境該怎麽保護自己。我知道。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從關東市全身而退，說實話，這次被緊急調去關東市的人這會兒可能都在家裏安排後事了。”

“我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可凡事都有個意外。萬一我沒回來，春回藥化廠發不發展都行，把現在的買賣做下去，你和旋子凱子就不會缺錢花。”

“你不用等我，甭管我爸媽同不同意再娶，你都要娶一個，別為了我就壞掉自己往後的日子。我沒別的要求，你要是真的再娶了，就娶一個性格好點的，不求她真把旋子和凱子當親兒子看，但求別苛待。”

“我這個親媽沒給兩孩子少掙錢。你耳根子軟，怕念叨，如果你覺得你降不住後面娶的，你就把兩個孩子送給我爸媽和河子，讓他們養著，別讓倆小的受了委屈。”

葉泠不怕那炭疽桿菌嗎？怕！因為她身上沒多少修為在身，對那炭疽桿菌的了解又只是局限在歷史課本中提過的那麽幾句……

萬一她一下飛機就感染了，她能撐到自個兒研發出靶向噬菌體來嗎？

這些都是未知數。

眼看著夏駿的眼眶都紅了，葉泠笑笑，用大拇指給夏駿擦去眼角的淚，在夏駿身上抱了一下，說，“聽我的，你就留在首都。你不懂醫藥衛生方面的問題，就算你跟著去了關東，也幫不上什麽忙，反倒可能把你自己也陷入到危險中去。”

“萬一我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照顧好倆孩子和我爸媽。廠裏要是有什麽能幹的姑娘，你就想法子撮合一下河子和那姑娘，別讓河子一直單著了。”

“哎，不說了，走了！”

看著葉泠把行李包背在肩上離開，夏駿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自責與內疚。

如果他再能幹一點，如果他的文化水平再厲害一點，是不是就能替葉泠分擔許多。

“泠子，你肯定能回來的！你也一定得回來！”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但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就不給倆崽子吃飯！還天天揍那倆崽子！”

葉泠被夏駿這話給逗笑了，心裏的那點兒惆悵頓時煙消雲散，她笑罵道：“你敢！”

她好歹是修仙界裏的女上神，手握千萬種靈丹妙藥的藥方，經歷過的大疫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怎麽可能會在這炭疽桿菌上陰溝裏翻船？

葉泠前腳剛走出辦公室，後腳又折了進來。

夏駿還以為葉泠後悔了，舍不得孩子和他，不走了，結果就聽見葉泠說，“我去了關東之後，夏駿你也別閑著！更別胡思亂想，廠子裏的事兒得你撐著呢！”

“咱生產的二裂酵母幹料，你同歐娘娘和雅妹兒那邊溝通一下，問問他們兩家有沒有合作的意向。至於初步報價，你就按照原型維C的九倍來，最後還是看雅妹兒和歐娘娘哪家給的價格高。”

“還有，你守著首都這邊，讓河子往滬上跑一趟，帶著咱的二裂酵母凍幹料去，拿給雙姝團隊。就說他們一直想做的原材料我們做出來了，如果雙姝團隊做不出個堂來，拿不出點實打實的成績，下次再分析銷量下降的原因時就從自己身上找，別再怪國外技術封鎖，別再怪買不到好原料。”

“超穩定原型維C和維C衍生物也對雙姝開放，告訴雙姝團隊，年前必須拿出一款產品來，做成護膚全家桶也好，做成完整的護膚流程套盒也好，必須拿出個像樣的禮盒裝來，年前投放到市面上去！”

夏駿：“……”咋越聽越像是安排後事？要是真有把握回來，這些話回來再說也來得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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